10月初,亚马逊(Amazon)宣布了将其在美国的入门级职位时薪提高至15美元的决定。这个决定对亚马逊员工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此外,这个决定也为那些对经济学和政治经济感兴趣的人送上了一份小小的礼物,因为这次涨薪引出了一些有趣的想法和猜测。
首先,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不是“最低薪酬”。“最低薪酬”专指法定薪酬下限。自愿为入门级员工设定一个薪酬下限,与被迫提供高于特定金额的薪酬,这二者之间存在重要的差别。
其次,亚马逊显然承担得起这次涨薪。分析师估计,涨薪的成本还不到亚马逊营收的1%,而且这还是建立在如下假设基础上的估计:假设涨薪不带来任何生产率提高,假设此举不使消费者更愿意在亚马逊购物,假设该公司也丝毫不通过涨价来转嫁人力成本的上升。事实上,有大量证据表明这次涨薪将提高生产率,比如涨薪有可能降低人员变更率和提高员工士气。
第三,这意味着,假如法定最低薪酬就是每小时15美元,亚马逊也付得起。亚马逊的决定严重削弱了一些人的主张:他们反对把最低薪酬提高到这种水平,理由是这会导致企业倒闭。
第四,然而,的确有可能并不是每一家企业都能承担这样水平的最低薪酬。但这也许正是亚马逊自愿涨薪的理由,亚马逊也许就是预料到自己的涨薪会给竞争对手带来更沉重的负担,从而有机会侵蚀后者的市场份额。这也跟亚马逊当前的行动对得上:亚马逊将进行游说,呼吁提高美国联邦最低薪酬标准,迫使其竞争对手提高成本——人力成本提高对其竞争对手的伤害可能要大于对亚马逊的伤害。但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应该加以赞许:这会使资源从那些无法承担更高薪酬的较低效的公司,转移到能够承担更高薪酬的较高效的公司,从而使经济体系中的生产率和更高薪酬得以维持。
第五,其他公司为何不采取类似的行动?实际上,很多公司已经采取了行动——比如,沃尔玛(Walmart)和安泰保险(Aetna)都在2015年采取了类似行动。短视是一些公司没有采取这类行动的部分原因。虽然有记录证明提高员工待遇有提高生产率的效果,但这一点并不是在所有地方都总能得到理解。但就涨薪带来的成本必然会部分转嫁给消费者而言,在价格竞争很激烈的情况下,除了那些生产率最高(利润率也最高)的企业,其他企业很难单独采取这一行动。这意味着(法定)最低薪酬标准的提高对企业是一件好事。所有企业都被迫去做它们无法冒险单独去做的事情,这符合它们的利益。
第六,当然,亚马逊现在采取这一行动可能还有其他的动机。亚马逊已被活动人士和政治人士盯上了,不仅仅是因为薪酬问题,还因为亚马逊仓库无尊严的工作环境,亚马逊利用自己的庞大压制成立工会的努力或者反对其不喜欢的税收和其他政策。这次的涨薪决定是一次挽回声誉的努力,能够减轻亚马逊面临的压力。亚马逊还可能预期,推动提高法定最低薪酬标准的努力将会成功(或者紧张的劳动力市场反正也会拉高薪酬),它只是主动做出了之后它可能被迫要做出的改变。
最后,一个更大层面上的想法是,这个改变是否将催生美国和其他国家政治经济的一场更大变革?如果亚马逊的举动的确提高了低端劳动力市场更大面积地涨薪的可能性,我们应该考虑这对市场和对经济其他部分的影响。卢卡什•拉黑尔(Lukasz Rachel)指出,在亚马逊宣布这一决定后,美国国债的市场收益率提高,股价下跌。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但有理由认为,最低薪酬在更大范围内面临上行压力——以及其所预示的收入不平等的缓解——从长期来看有可能真的会提高利率,让股票的吸引力下降。
更平等的收入分配会让购买力从高收入人群和资本所有者那里转移至低收入人群手中。由于后者倾向于把收入中更高比例的部分用于支出,这会给国民收入中用于储蓄的部分所占比例带来下行压力,给用于消费的部分所占比例带来上行压力;这等同于在国民支出中提高消费,降低投资。这将提高使储蓄和投资达到均衡的利息水平。
长期而言,可以想见的结果是,随着时间推移,平均利率提高,经常账户赤字增大,具体则取决于所讨论的经济体的开放程度;在美国,利率所受的影响将是最大的。(事实上,拉黑尔和托马斯•史密斯(Thomas Smith)发表的估测显示,自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不平等加剧使全球均衡利率降低了约0.5个百分点。)反过来,随着时间推移,更高的均衡利率应该会使股票价格比原本的水平低。
这一切很大程度上只是猜测。但这表明,全面提高收入最低人群生活条件的行动,尽管值得欢迎,也会带来一些复杂的经济和政治经济影响。有远见的政治人士需要思考如何来应对这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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